秋忆童年囧事
文/廖亚兰
指缝太宽,时光太瘦。未觉三夏尽,时序已新秋。在立秋的这天,忽然想起了我的故乡白羊田镇方山村中央屋,回忆起童年的两件囧事。
(资料图)
书信事件
我六岁那年就有四个弟弟妹妹了,哥哥姐姐已去读书。那个时候凭工分吃饭,妈妈每天都要出工。那时的孩子要满七岁了才能读书,也没有幼儿园可上,六岁的我就在家里带弟弟妹妹。
我父亲因为其正直无私的性格,被选派给我们方山大队合作社拉货,我五岁时曾经帮父亲到白羊田街上拉过一次货。这拉货的工作算是美差,尽管非常辛苦,但是有了自由支配的时间另外去开荒种地。因为父亲的正直,还一直兼任生产队里的会计,替集体收纳报纸信件的事也派给父亲。这两件事可以额外计工分,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般人得不到的好事。
父亲每天要去白羊田拉两趟货,有时候送报纸的来了,父亲不在家我就代收,记得当时生产队订的报纸是《湖南日报》和《光明日报》。我六岁那年小妹出生,父亲忙不赢,哥哥姐姐节假日都要到集体出工挣工分。有一次送报纸的小柳叔叔(他还是母亲的表侄女婿)来了,因为家里没有大人,我就把报纸收了。当时大妹把报纸一抖,里面掉出一封信。我还没有上过学不识字,不知道信是谁寄来的,而且信封口也不严实,我就自作主张用剩饭把信封口贴严了。我姨妈在外地工作,我家平时写信给姨妈时,母亲也是这样用饭粒粘的信封口。看着裂开的信封口,我也学着母亲的样把信封口贴严了。
这天中午时,父亲拉货一回家就问我收报纸么。我说:“收了,还有一封信呢!”大妹亚萍自小活泼乖巧,她连忙屁颠屁颠地去拿报纸给父亲看。父亲说那封信是住在我屋后面胜文嗲家里的,要我送到他屋里去。结果我回家不到十分钟,胜文嗲一家六口人气冲冲的跑到我家里来,用手指着父亲说他们的信被我们看过,因为信封口有饭粒,这封从武汉他二儿子廖良义家寄来的信不可能还有新鲜饭粒在上面,一口咬定我们偷看了信,而且说信封里面的钱被我们拿了!那个时候寄钱都是放在信封里面的。
看着盛怒的胜文嗲,我们几个小孩吓得瑟瑟发抖!父亲很着急地问我是怎么回事,我说信封口不严实,我就学着妈妈平时给姨妈寄信的样子把信封口用饭粒粘了一下。虽然真相大白,但胜文嗲根本不相信!
看着胜文嗲家兴师动众的六口人,父亲很诚恳地说:“您把信给我看下,如果良义在信里说寄哒钱去失哒,有多少我就赔多少。”父亲如此真切的态度让胜文嗲很不好意思,他说书信里面没有说寄了钱,等回信问下他儿子。这下父亲舒了一口气,并摸着我的头说:“以后要记得,千万不能动别人的信。”
过了三年,也是1976年的冬天,有一天天气很冷,下大雪了,母亲要我到池塘里去洗菜。我突然间看到远处路上有两个年轻的陌生男女,男的长得帅,像良兵叔(其实是他的弟弟良义叔回来了),女的很漂亮还有一头长发,但走路一拐一拐的(后来才知道这是小儿麻痹症导致的)。我估计是良义叔叔带女朋友回家了,连忙跑去良义叔家喊他妈妈文英奶奶,把她拉出来说有个长得像良兵叔的人带个女人来哒。文英奶奶出门一看,果然是她的二儿子儿媳妇回来了。全屋场的人奔走相告都得到了消息,一下子小孩子们把良义叔两口子围起来了。他连忙从一个大口袋子掏东西出来。哇,里面全部是花手绢!
良义叔见一个问一个小孩是谁家的,然后发一条小手绢给他(她)。当轮到我时,我连忙报父亲的名字。他却没有理我,直接发给下一个小孩。我当时想:是我第一个看见他的呀,不知道为什么不给我手绢呢?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不舒服,又不敢告诉父母。直到我长大结婚后,我有一次同母亲闲聊时问她:“我家是不是和良义叔叔有仇呢?他那次回家时全屋场小朋友都发了花手绢,当问起我的父母时直接绕过了我。”母亲就说我们两家一直都和睦并没有仇恨,可能是我小时候收信的那件事让他有误会而不待见我们。我说:“他读书时,你不是借了木箱子给他了么?”母亲是个很智慧的人,当时笑笑而岔开了话题。母亲平时总是教育我们:“付出的事不要记在心里,但是要记着别人的好处,人这样就会过得很快乐”。我们兄弟姐妹乐观开朗的性格,就是在母亲潜移默化的教导下养成的。
这个木箱子是我叔外公亲手给我母亲做的嫁妆,特别结实耐用,现在珍藏在我家。我在白羊田中学寄宿时用了,二妹亚香到岳阳读财校时用了,她参加工作到羊楼司水泥厂上班时也用了。那个箱子已成为老物件,装满了许多光阴的故事。
南瓜事件
我读小学三年级时,父亲突然得了急性肝炎,不能再到合作社拉货了。当时的大队长廖春满伯伯照顾父亲到八脚岭大队专业队去做事,比到生产队出工相对要轻松点。那里主要是种经济作物和办养猪场,那年专业队还种了很多南瓜。
我们中央屋场有个叫康平的男孩子,自小没有娘,老实巴交。我母亲格外照顾这个没娘的孩子,还教育与他年岁相近的哥哥姐姐要对他更友好。于是康平哥经常来我家玩,也偶尔留在我家吃饭。康平哥有一天说他放牛时发现专业队的南瓜很多又很大,那里的猪草也多。我就恳求他:“明天带我去那里扯猪草吧,扯猪草的人太多了,附近没有猪草可扯。”他当即答应了,第二天一大早去放牛时就把我叫去。那个时候的孩子每天早上要扯一篮猪草了再去学校,或者是先砍一担柴了再去上学。我们到了那个地方果然有很多猪草,而且南瓜藤趴得到处都是,上面结了无数个南瓜!我扯猪草时看见一个南瓜长在石缝里了,我心想这个瓜肯定是不会有人发现,若烂在石缝中就可惜了。我就摘了下来放在背篮底下,然后上面用猪草盖着!殊不知我这个小动作早就被站在高处的专业队里的果嗲看见了,他随即过来没收了我的南瓜,并上报大队部。
我的天呐,当晚大队部的人都到我屋场里来了,把所有的社员都叫来开会,要批评我这个刚刚九岁的孩子,这阵势把我吓坏了!当时康平哥也站在人群中间,他微笑着向我眨眨眼。我急中生智,把这个责任都推到康平身上才幸免于难,否则他们要把南瓜挂在我颈上游行,那多丢人呐!我们队里的人都很善良,反正康平是事实孤儿,没有人会为难他。康平哥的父母双亡,姐姐远嫁他乡,哥哥一年四季在白云矿打石头,过年时才回来一次。康平哥比我大六岁,有唆使我的动机,因为我妈妈常留他吃饭。我这么一说,大人们都相信了我,我就这样躲过了“一劫”!而康平哥却默不作声,被生产队长狠狠训斥了一顿,也遭受了大家一顿白眼。我事后没有对康平哥说过“感谢”,那时的人都不习惯说“谢谢”,只将好情记在心里。
几十年来,我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,一想起来就有点难过。康平哥的人生道路很坎坷,可是我自己早些年的日子也不是很顺心,因而没有余力去照顾他。还不到六十岁的康平哥于三年前去世了,我得知消息后去给他上了香,愿他在九泉之下安息。当我这几年情况好转后,却没有了报答他的机会,留下了永远的遗憾!于是我告诫儿子:行孝要趁早,报恩也要趁早!
“君不见,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成雪。”现在正红火的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是一部成年人的童话,更唤醒了我沉睡的童年记忆。青丝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,以上两件事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。而这满头花白的头发,更激发了我对人生之秋的诸多感慨:
欲说还休,欲还休。却道:天凉好个秋!
廖亚兰,女,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,文学爱好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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